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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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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念旧情,不做张记的生意也没有另使绊子。可下次换了别的事、别的人,张记关门大吉说不定。以前对门的西服店得罪了经营房地产的李家,老板在上海待不下去,被迫回乡。这乱世,手艺人也不过蝼蚁。”

“……你想要出人头地,二哥可以应承你,待你学好手艺给你投资。”

“我不为出人头地,何况,即使我有幸得二哥庇护,也不能靠二哥一世。”

吴祖清揉额角,“小郁,你不会以为拿起枪杆就能够掌握命运吧?”

“为何不能?”蒲郁神情笃定,“小郁虽学识浅薄,可也知道一些事。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军阀拥兵自握,蛮夷虎视眈眈,战乱致以民不聊生。唯有向着那革命,我辈才有出路。”

吴祖清冷笑,“演讲不错,我是不是该为你鼓掌?照你这么说,去参军不就好了。”

蒲郁不觉冒犯,反而道:“女子若能参军的话,我自当去的。周岁抓阄,我抓中的是父亲腰间的枪套;自小讲得多的也是随我二哥征战沙场,以身报国。只是那会儿未能看清,北洋政府一盘散沙,治国之策根本与孙先生倡导之民主相去甚远。”

“空谈!”吴祖清呵斥。

蒲郁微微抖了一下,仍执着道:“二哥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如若二哥是为出人头地甘做政党犬牙,那前前后后这些当我没说过。我的命,任二哥拿去。”

吴祖清摸出烟盒与打火机,点燃一支烟,“不然呢?”

“其实,别无他法对吗?我发觉了二哥的秘密,除了成为同谋,只有死。二哥宅心仁厚,没让我死,才拿‘镜子’这模糊的说辞来哄我。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一瞬,吴祖清看见蒲郁长久以来藏住的狡黠。

曾削发明志,当断则断取‘郁乎苍苍’为名,将家族不幸深埋在心,她哪里是听之任之甘于命运造化的小女孩?

蒲郁扬起唇角,指着吴祖清的衣服,“不如小郁帮二哥定主意,若是中了,我会死;若是空了,让我为之效力。”

吴祖清何时受此掣肘,这些日子以来的踌躇化为乌有,顷刻间起了杀意。

她早就该消失的。

吴祖清摸出枪,转动轮-盘拨下一半子弹,“遂你愿。”

蒲郁拿起枪——金属久违的触感,令她战栗。她拨动保险栓,把枪口抵在额角,扣下扳机。

霎时,茶盖飞闪去,将她手里的枪砸出老远。瓷盖碎裂,声响之后,她才感觉到手腕扭伤的疼痛。

动静太大,引得小厮在门外问:“吴先生,可有吩咐?”

不一会儿,门开了,吴祖清说:“来人收拾了。”

小厮传人来收拾,发现餐食几乎没动过,热络道:“不合吴先生口味吗?”

吴祖清冷笑,睇身后的人。蒲郁眼红红,一幅受委屈的模样。

小厮明了,小姑娘闹脾气——准是发现方才吴先生这儿还来过一位女士,呷醋呢。

小厮没再唠叨,张罗其他人帮吴先生备车,一路相送到车上。

一路无话。

二哥最初说镜子,是警告她不要揣测他的心思。可她偏要闯一闯,如今彻底逾过他的底线。

估计二哥好不容易有放松片刻的机会,却让她搅和成壮志宣言。他该后悔提什么镜子了,恨不得了结了她,奈何饭店闹出人命说不过去,才又放她一马。

静下来后,她意识到方才的话多么浅薄,从头至尾的行为多么可笑。

幸好,幸好还没说出最本真的念头,她不能让他再看低了。

下车后,吴祖清走在前,蒲郁走在后,完全笼罩在他高大的影子之下。

到二楼门扉前,蒲郁驻足,摸钥匙。

吴祖清在上行的台阶上,冷声道:“上来。”

冷不丁将她吓着,回头看去,支吾道:“啊?上、上哪——”

吴祖清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蒲郁想起来他们的规矩,任何话不要让他说两遍。于是她收起钥匙,亦步亦趋跟上去。

过三楼,继续往阁楼走去。

蒲郁心里多了分恐惧:难道二哥这就要了结了她?

诚然,在扬言同二哥赌俄罗斯轮-盘时,她就该做好觉悟。

阁楼的门框低矮,吴祖清勾身跨了进去。蒲郁慢两步走进去,他蓦地关拢门,还上了锁。

在吴家搬来之前,阁楼是公共区域,斜顶外有一片露台,偶尔蒲郁同施如令在露台上玩耍。

现在阁楼属于吴家的租赁地,一盏地瓦数的电灯悬顶,室内的墙壁地板未经粉刷,放着木箱杂物。唯一的一扇窗玻璃蒙了灰尘,隐约瞧见外面露台晾的被单衣衫,微风吹拂,如鬼影缥缈。

吴祖清把枪放在重叠两层的木箱上,许是觉得屋檐低矮,拣了张椅子来坐。

蒲郁忙道:“有灰……”

吴祖清挑眉,像在说:现在需在意这个?

蒲郁眼观手,手指绞在一起。

“谁教你用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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