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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告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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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珩悠随老师父去做禳解的法事,还要跟去侧殿听经,两个大人就在外面闲坐。

这是真正的山顶了,眺望远方只有一片薄青云雾,檐下铁马叮当,勾连汉白玉台基和飞檐的铁索上迭着铁莲花,每一朵莲都刻画细致。

此处没什么香客,翁沛随意惯了,直接在台阶旁坐下,发现台阶侧也有纹路,雕着她不认识的祥瑞神兽。

殿前松石苍老,她发了一会儿呆,陶珞的衣摆影子在她眼角的余光里一晃,竟也在她身边坐下了。

“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他凝望远处,翁沛知道他说的是这座城市,“家里长辈大多信佛,小时候每半个月我都得跟他们去吃斋。”

“到了珩悠这一代,长辈们反而不愿意带他了。”

“他和我说,你问他摩尼珠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翁沛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戒指:“我得把它还给你了。”

陶珞也没说什么,收下了那枚她戴了将近四年的戒指。

就像当年叶堇说着讽刺的话,把戒指还给他,他也是淡然照收。

没有预想中的松一口气,翁沛心里沉甸甸的:“为什么戒指会叫「摩尼珠」?”

陶珞把戒指放进口袋里,说:“「摩尼珠」是如意宝珠的意思。”

他站起来时又说:“也指人的心灵。”

翁沛心头微震,说不出话来。

沉默着随着他漫步到后殿,佛像前供着红纸荷花琉璃百盏,烟雾缭绕,宝相庄严。

陶珞主动给她解惑:“有些东西无法医治,所以求问神佛。”

她问:“替病人来求助的吗?”

“病人已经痊愈离开了,”他说,“是医生自己的困惑。”

二人穿过后殿,就是另一侧清静佛堂。

佛堂内供奉着一百零八尊金佛,壁龛光洁,佛像或坐或立或卧,时见拈花微笑,时见怒目叱咤。

大殿外就是山崖,烟云灭没,野雁穿梭,风露从崖边松树梢坠落。

殿中地下摆着两只半旧蒲团,翁沛像个真正的信女那样跪拜佛像,起身时陶珞的一只手掌伸过来,遮住她的眼睛。

在一片漏着光的黑暗和佛前烧香的香气里,她听见他说:“你记住过我的模样吗?”

翁沛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在佛前,也在他面前,隔着一只手的遮挡,她看不见他,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

她记得段余宁,记得褚怀希,记得陶珩悠,甚至记得相泽卿,但是从未记住陶珞的模样。

四年了,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去记住他的样子。

他像是与自己隔了四年的雾,越亲近越不能清晰。

山上终究是冷,她的身体开始轻轻发颤,滚烫眼泪从她眼角,也从他指缝间流下。

他说他少年时家在此处,那么其实从一开始,从四年前她踏入这片养育他长大的山水开始,就是踏入了他的寺庙宝殿,而到如今她才能真正顿悟,那河岸边的缄默石碑,篱笆外的枯萎梨树,甚至天空底下飞过的自在野雁,这四散零落的一百零八尊赤金佛像,每一尊都是他,每一尊都在注视着她这个莽闯的槛外客。

陶珞起身离开了,她独自一人在蒲团上闭目跪坐良久。

日暮山风浩荡,陶珞送她从另一条路下山,此处山道是新修的,一路上遇见许多灰衣僧侣,许多人认得他。

这一次分别,她目送他离去。

陶珞一直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必要回头。

她站在台阶下,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些年他都不抽烟了。

翁沛最后看了一眼傍晚山道上他独行的背影,半山腰上放置着许多佛龛,莲花灯幽幽,回头远眺,那小灯仿佛连成一条渡向往生的河流。

他要沿着那条供奉神佛的河,回去找那个从未被神佛眷顾过的孩子。

她也转身,往山下行。

她一路穿过竹林篱笆和稀稀落落的香客,终于看到段余宁坐在矮墙上,高领毛衣裹住半张脸,眉眼低垂安静,脚下影子沉默温柔。

即使不说,他还是回来找她了,坐在黄昏的矮墙上,等着和她一起回家。

翁沛站在墙下叫他的名字:“你十六岁吗,还坐在墙头上看夕阳?”

段余宁跳下来:“你晚上要吃什么?”

“你不是去接朋友了吗?”

段余宁指了指她背后,她回过头。

一位性感大美女毫无形象地扑上来:“小沛!沛沛!宝贝!我回来啦!啊我可想死你了!”

翁沛被撞得踉跄后退,连忙抱住她,又惊又喜:“我的天……你怎么一声不吭回国了?”

林影把手上的矿泉水瓶抛给段余宁,后者接住了,笑着道了声谢。

她在翁沛脸上连亲两下,做派十分西式化,语气激动地说:“小沛宝贝,我要结婚了!”

翁沛惊道:“你不是一个月以前刚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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