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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8部_第十六章 荀彧殉汉(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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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号祖龙?西楚项籍拔山举鼎,高祖疏少行阵之才,若不习勇岂敢衅之?昆阳之战王莽百万,我光武皇帝志不过执金吾,若不习勇焉敢凭千骑突围而战?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成大业者无不习勇,无不敢为天下先!”杜袭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好比这眼前的滔滔长江,上古以来平天下者无人在此为战,但丞相您锲而不舍两番南征,一朝得胜必开青史之先河!如此阵仗若非大勇焉敢为之?”

杜袭的思路显然还停留在眼前这场仗,他以为曹操的焦虑是当年赤壁之败的阴影在作祟,料想丞相听了自己这话必定转忧为喜。哪知曹操的眼神越发黯淡了:“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勇气就能办到的。孙权水军并不可畏,可畏的是那些看不见的敌人。”

“看不见的敌人?”杜袭不明其意。

曹操茫然起身:“五十人抵挡万人倒也可战,怕只怕老夫以一己之力独对全天下之人。”扔下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信步踱至帐口,掀起帐帘仰望着夜空。

寒冷的冬季渐渐过去,又是一个春天。这个夜晚晴朗温和,一弯新月挂在天际,把淡淡的光芒洒向大地;可曹操的心绪却仿佛被万里乌云笼罩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的胜负总可以设法把握,但人生际遇却难以预知。曾几何时他不过是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想为这大汉天下尽心尽力,亲手缔造了许都,开启了汉室复兴的契机;可后来又开始害怕大汉中兴,害怕还政天子之后那清算的屠刀,多少个夜晚只要一合上眼睛就想起玉带诏,想起那句“诛此悖逆之臣耳”,那个“耳”字最后一竖似乎还在滴血;但不知何时起,那畏惧又渐渐化为欲望,又想把这个天下据为己有。人之心性真是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要亲手改变已经创造的一切真那么简单吗?时至今日曹操不得不承认,汉室天下依然“有德”。或许这种“德”早已被岁月和战乱风化得模模糊糊,但它依然还存在——那就是开汉以来所遵循的道德教化。董仲舒所论“天人感应”,孝武帝罢黜百家、表彰六经、设立太学,光武帝勤修经学、宣布图谶,班固修撰《白虎通义》订正古今礼法,就连昏庸无道的先朝灵帝尚且校订六经大肆宣扬……孔孟之徒在地下长眠了五六百年,可是他们所标榜的道德教化依然存在,依然笼罩着这个国家,而且已成为汉室社稷的最后一道保障,虽然它无声无形,但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比千军万马更厉害,桎梏着每个人的心灵。一个从小就教育百姓读《孝经》的国家,改朝换代是何等样事?不啻把天捅个大窟窿!王莽那血淋淋的下场还不足以为鉴吗?

与荀彧的决裂或许只是个极端的例子,但更可畏的是那些不表态的人——貌恭而心未服。想必任何人心中都觉得篡夺汉室是万恶的,不过迫于身家性命极少有人敢像荀彧、孔融那样登高一呼。强权可以威慑一时,却不能威慑一世。以势压人如同以石压草,只要石头不在,野草早晚是要冒出来的。就像那些被禁锢在屯田上的屯民,只要得机会总是会逃走的。对于曹氏的抵抗就是这样,只要顺这条路走下去,势必会充满非议。如果一个政权从开始就充满非议,岂能长久?美好的话都会说,曹操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中朗言:“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可是到头来自己却要为帝为王,情何以堪?所以当荀彧劝告他“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时他才会如此恼恨,这岂不是揭曹操的言不由衷的短处?

如何才能打破四百年来的士人道德,创造一个供自己子孙享用的崭新王朝?光是提升地位迈向至尊显然远远不够,要做到这一点恐怕只能靠屠刀。就像杜袭所言那句“勇可习也”,不管前途如何,闭上眼睛去杀吧,去砍吧!斩断旧有的道德圈子,甚至舍弃那些曾与自己相濡以沫的人,重新竖立新准则——再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是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但是这真的能成功吗?曹操扪心自问,就连他这样出身宦官家族,走上离经叛道之路的人都无法摆脱儒家教化的窠臼——他打着复兴汉室旗号走上相位;借着天子名义招贤纳士;同样也拿着忠孝之义去教谕自己的儿子,当儿子结党谋私之际他也不能容忍;当与董昭筹措谋夺九五之事时他总是那么鬼鬼祟祟,其实在他本心里也觉得这是见不得人的事。更重要的是,他还要用儒家的忠孝之道去教化自己的臣子。天下的道理简直是个圈子,掌权者不遵礼数离经叛道,却要臣下子民遵循道义效忠自己,这真是可笑至极,可悲至极……

曹操仰望月空越想越烦,不禁喃喃自语:“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可是不施诈力何以至权贵?既施诈力又何以使万民顺服?难道上古尧舜真的是靠仁义安天下的?此真千载不解之谜……”

杜袭一头雾水跟在曹操身后站了半天,听到此语才明白曹操所虑并非战事。他虽秉性刚直,脑子却实在不快,也望着那弯新月,心头依旧懵懂——今夕何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丞相难以入眠?

进退失据

就在曹操父子各怀心事望月沉思之际,六百里之外的沛国谯县也有一人正对天长叹,那便是已经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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