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春风录(4 / 5)
!”
文杏连连摇头:“不,郑郎是一位集天地之灵气于一身的大才子,我只是一个怀闺阁之芳情孤独的小女子,怎敢埋怨他的不好呢?”
“他害你成这样,你还替他说话?”吴母哭到。“天地造化不测,竟生出你这个来!”
“娘,你我相依为命多年,原来你还是不懂我。”文杏浅笑道。
“你胡说什么?”文杏脸上飞起薄薄绯红,剪剪秋水又漾出一脉温柔情意:“我自幼丧父,父亲临终时反复叮嘱我要寻个读书人家的子弟。这诗书乃是凡尘俗世的警世恒言,哪里能为寻常子弟所悟?娘,您爱我,养我,视我如珠如宝,却从不真心体谅我。这二十年里,我就像无墨点染的宣纸,像无人欣赏的花圃,每日游荡于无人之境,孤单寂寥。”
说到这里,略有点黯然神伤,但很快又续道:“后来顼即位做了皇帝。他先精心选了十多位士大夫家子弟,然后对我说:他们各有优点,难分上下,不如姐姐自己选择罢。”
吴母黯然神伤,微微低下了头。文杏又道:“可他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他来到我的面前,用绝好的笔墨在我这张白纸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娘,您也是过来人,您和父亲整日相敬如宾,可曾体味过真正的闺房之乐?”
“别、别说了。”吴母几乎哽咽。她怎么不明白,虽然青春早逝,薄霜涴鬓,却带不走所有模糊的记忆。她的父母对她管教甚严,她又生性懦弱,只敢躲在门缝偷偷看邻家的女孩男孩们玩耍,其中有一个小公子最是俊眉秀目,天长日久,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有一回皮球被他抛入墙中,她再也按耐不住,翻墙与他们玩了一会儿,为此她挨打了。因此她对于爱情的记忆总与疼痛有关。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时而浮光跃金,时而流金散尽,皮球在足间跳跃,他追在身后笑。
尽管过了好多年,她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个人,那件事。
无垠的岁月的荒野里,总有一个人在等着我罢?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属于她的那个他。
她的丈夫十分博学,但生性怪癖,一心扑在那些佶屈聱牙的字眼上,死前还要拉着女儿非嫁个读书人家不可。不读书又如何?只要他掌心温暖,只要他一心一意,女儿不照样可以幸福度过一生?
她错了。错得一塌糊涂。“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可是世上还有很多人很多事,哪里是一个“情”字能解决的?他的父母会告诉你,经过正式行聘的才是正妻,私奔的是妾室,没有资格参与家族祭祀。最后他不容于你,到时候你又该去往何处?不要为了一天的姻缘,却耽误了你一生的幸福啊!”
“娘别说了!我爱郑郎,为他而生,为他而死,不可转也!”
“你!哎~”伤逝
暑气渐盛,文杏的病却是一日比一日严重,拖到六月已是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了。
吴母四处寻访名医良方为女儿医治,但无论如何终是泥牛入海。有一日,竟连药水都灌不进口了。
吴母又是心疼又是害怕,搂着女儿连呼乳名,不料仍是毫无反应,只有泪水数滴夺眶而出。吴母止不住恸哭起来。梅蕊连忙劝慰老夫人,见小姐虚弱可怜,自己也悲从中来,鼻中泛起酸楚之感。
许久许久,昏迷的文杏竟悠悠醒转过来,麻木的双眼泛起了久违的光彩。她吃力地出声:“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双亲,请母亲见谅。”又转目看着梅蕊道:“我死后,你可将郑郎的诗词书信偷偷藏到棺中,以成全我的一片心意。”
“痴儿,现在说这么多做什么?好好歇息罢。”吴母泣道。
文杏惨然一笑:“病成这样,又何必自欺欺人?不妨把要说的话全说出来,免得以后想说也说不了了。”“梅蕊。”梅蕊心里一跳。
“你的事,我全知道。”
梅蕊大惊。她收受洪家财物,私传消息一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全被小姐看在眼里。
文杏轻叹道:“你不必自责。我爱他,是我的事,即使没有你,我也会走到这一步。”
湘蕊哭倒:“小姐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一定竭力办到。”
“我别无他求,”文杏回答,“只求母亲早日为梅蕊湘蕊寻个好人家。”
吴母连连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文杏面露喜色,道:“多谢母亲了。”一阵微风进来,波及珠帘,珠帘袅袅飘荡起来。
“郑郎来了吗?”文杏喃喃道。
湘蕊伸手扶住。文杏的眼眸一闪,光彩又渐渐消失了。
吴母大惊,伸手探她鼻息,才发现她已停止了呼吸。
文杏死后,梅蕊向吴母请罪,把自己收受财物的事一五一十向吴母告来,只求老夫人责罚。
“罚你做甚?小姐若上天有知,怕是又要责怪我。”吴母说。一年后,二蕊都被许配给人。而吴母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她拄着拐杖来到门口,呆呆望着轿子的背影,口中喃喃:
“留不住,留不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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