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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紫禁城 寿康花园(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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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也改变了我。」

他的父王随御驾出征,最后战死沙场。

他的母妃在接获丈夫死讯后,茶饭不进,不出数日,抑鬱而终。

当年他十五岁。

在失亲的悲痛中袭爵,一个月后,蒙古瓦剌部族长驱直入,兵临北京城下。他在兵荒马乱中被迫接下兵符,带领原由父王统御的神机营。儘管在名将于谦的号令下,明军赢了北京守卫战,成功守住国门,但是接下来数年,朱玹却必须眼睁睁地看着先皇与摄政王兄弟明争暗斗,手足相残。

时至今日,皇族依然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即便有所改变,」湖衣打断了他的思绪,坚定地望着他,「王爷绝不会做出有违天理,教百姓骨肉分离之事。」

「说到此,」朱玹自怀中取出一枚五色锦囊,「我差人到金陵,送了口讯给沉大人。宫中规定不得私传书信,所以你父亲托了些手信给你。」

湖衣伸手想将锦囊接过来,手臂却像是不听使唤,兀自颤抖。

他坚定地握住了她的腕,将锦囊轻放在她手中。

湖衣笨拙地打开锦囊。

父亲知道她在皇宫了,两老是否安好?母亲可曾为思念女儿而哭泣?

囊中有一页白纸和一条丝绢。

纸是父亲案上的松鹤堂宣纸,父亲总用它书写公文,见纸如同见着父亲日以继夜伏案疾书的身影。

湖衣将宣纸掀开。

白纸无字。

父亲期望她洁白如纸,要她维护自己的贞洁。

「信使告知沉大人,说你身在京城,一切安好,请他们切勿忧虑。」他的声音沉稳,自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湖衣深吸了一口气,又抽起锦囊中的丝绢,精緻的作工一望便知出自织造局,那是冰月随身的手绢,顏色是浅浅的碧蓝,映着一抹灰,染工们叫它雨过天青色。

雨过天青。

冰月要她暂时忍受离别之苦,静待天青的那一天。

真会有那一天吗?

湖衣双膝一软,几乎要跌跪在地,朱玹连忙伸臂将她揽住。

他与她四目交接,莫可名状的衝击,来得猝不及防。

她倚在他怀中,他感觉到她温暖的气息,在他的胸前摩娑,当她抬起头,他看见她温柔如水的目光,眼睫上还掛着雨滴般的细小泪珠,她必然是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朱玹心口一窒,那是不捨,不捨她孤伶伶地陷在这深宫,还犹自昂着头倔强。

他想支撑她起身,却又不想放开她,他得要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为她吻掉泪珠的衝动。

「我……」她还想说些什么,发觉自己被他拥在怀中,双颊霎时胀红了。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他惊觉不妥,连忙将她放开。

「王爷,我能有得见父母的一天吗?」她泪眼问。

良久,良久,他才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她欲言又止,喉头哽咽着,只能怔怔地看着他,最后像是用尽了所有气力,拼凑出几个字,「多谢王爷。」

「回去吧!」他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肩上,「北方天寒,务必珍重。」

湖衣点了点头,朝他盈盈一拜,随即沿原路而去。

朱玹望向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才别开视线,心下有些悵然。

是她。

原以为他在意的,是皇帝无视律例,强徵民女。

到现在才知,他在意的,始终是她。

她的勇气,她的灵秀聪慧,还有她直言无讳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他无法放下她。

朱玹打了个哆嗦,彷彿胸口受到重捶。

他少年失怙,在步步危机的政治漩涡中,咬着牙逼迫自己强大,但是坚硬的甲冑也有缝隙,不知不觉中,她卸去他的盔甲,露出软肋。

是皇上坚持要留下她。

他不能再为了她,与皇上争执。

否则就是背弃他对先皇的承诺。

先皇弥留之际召他进宫,那时英宗不过三十七岁,朱玹二十二岁,先皇病后的虚弱老态使人震惊。

英宗皇帝歷经土木堡之变、战败被俘、获释后被摄政王幽禁、趁摄政王病弱时在南宫復辟、尔后毒杀自己亲兄弟重登帝位,短短七年时间,种种变故使他衰败如秋后枯叶。

「五弟,还在朕身边的兄弟,就只剩下你了,」先皇倚在病榻上,挥挥乾枯的手召唤朱玹靠近,「我们大明朝啊,父亲杀儿子,岳父杀女婿、姪儿杀叔父、兄杀弟、弟杀兄,兄弟手足兵刃相见,搞得血流成河,国穷民困……」

英宗勉力抬起一隻手,抓紧朱玹的手臂,「你知道吗?死去的成国公、英国公、你父亲睿王,日日到我梦里索命,指责朕是毁坏祖宗基业的昏君……」

「陛下龙体抱恙,才会莫名伤怀,臣弟这就去传太医进来。」朱玹含泪跪在英宗病榻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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