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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又是一年中秋。

我拖着一杆手提箱,背着鼓鼓的背包,走出写字楼。

八月十四,天色早暗。一轮近圆皎月高挂,天明无云,皎洁的月光带着丝丝寒意浸透了刚出门的我。

我紧了紧领口,风衣和里头的薄棉紧身衣把秋夜的凉气隔绝在外,为我创造了一层无懈可击的保暖层。

我靠在路边的抽烟亭旁,点起了一根烟。虽然时间不早,但写字楼内依然三三两两有人下班离开,里头不乏我的熟人。我自认为人和善,乐于助人,人缘还算不错,大家都冲着我打了招呼,我一一微笑点头回应,毕竟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工作了,就连平常难见好脸色的同事也向我点头道别,也算是好聚好散吧。

“明月几时有……”不远处的广场上飘来空阔的歌声。苏轼作词的水调歌头经过现代填曲重新创作,也算是颇具时代特色的金曲。我循声望去,破空而立的双子楼上霓彩led灯滚动而过,2019年9月12日。

我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心中决堤一般涌出各种滋味,在我心湖上汇聚而成两个字,十年。

整整离家十年,在十年前的中秋夜我离家而出。

而十年后的中秋前夕,我收拾着行李不知该怀着怎么样的情绪,准备踏上归途。

点亮手机,一个号码静静躺在我的联系人列表内。

妈。

2

我出生在苏南的一个二线小城市,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父母两人都是随处可见的裁缝;也没有什么千奇百怪的经历,我的童年很普通,普通到我甚至回忆不起任何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说起来原因很简单,我打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家中发黄的墙壁伴我度过了大部分时光。稍多运动后,不说疲惫不堪的身体,便是出过一身热汗后的一阵凉风也能让我卧床发烧两天。我能做的娱乐不过是捧着家中的时尚杂志,又或是父母买回来的连环画看着上面的彩图打发时间罢了。当同龄人在窗外发疯似的叫笑着,奔跑着,而我在吃透了疾病带来的苦头后,只能在屋内歆羡地望着他们。

不过因为在家无所事事,只好看书打发时间,我比起同龄人从书上学到了更多。名列前茅的成绩总是成为小伙伴父母口中的那个孩子,我想自不必多说,身在中国与其他孩子做比较是免不过的。除开情商智商上的进步,我的性启蒙也比同龄人更早些。因为父母都是裁缝,我家多的是时尚杂志,杂志上身材窈窕的女模特就成了我最早的性启蒙导师。杂志上的照片除了展示衣服的版型,还有毫不避讳地凸显模特的身材。修颀的脖颈,半露的饱满胸脯,雪藕般的长臂,还有光滑圆润的大腿。女模特们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绽放着肉体的青春光彩,而我在杂志前丝毫不苟地将这些美景一寸寸收入脑海,成为我意淫的对象。虽然我当时对性没有清楚的认识,甚至还没有性交的概念,但这并不妨碍我将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变成服侍原始欲望的工具。不要小瞧孩子的想象力与好奇心,尤其是在性一方面。大人在孩童面前对性总是闭口不谈,殊不知那些圆溜溜眼珠子后的大脑早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攫取了大部分性的知识,这么看来,成人颇有些一叶障目的滑稽。

收回话头,每次卧病在床,照顾我的重担自然落在了我妈身上。而对总在床头忙前忙后的她我总是心怀愧疚的,打小便是如此。我不止一次在高烧中间歇清醒的时刻看到泪流满面的妈。可惜孩童总是没心没肺的,过不了多久便一股脑抛去了脑后,重蹈覆辙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问我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妈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严厉也好,欢笑也罢,至少在母亲这个角色上她与其他母亲一样,把自己的一腔活力尽数倾泻在孩子身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家中有她年轻时候的相片,相片中净白衬衫,黑色短裙的女孩充满了年轻的朝气,小时候常常举着照片与身旁的人相比,童言无忌的我常常嘲笑她老了。现在想想我这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啊,她每次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悲伤啊。岁月绝不只是在那张俏丽文静的脸上添上几道皱纹那么简单,也不只是简单地在乌黑靓丽的头发上描白几笔,每当我会想起那时候,身处壮年的我才能体会到岁月的无情,时间的残酷。

疾病对我的骚扰折磨一直持续到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在后来的生物书上我才了解了我相对悲惨的童年罪魁祸首尽然只是一个会在发育后淘汰的扁桃体引起的。当我胸口的胸腺完全发育后,无用的扁桃体或许只有阻挡异物的功能了吧?

扁桃体作乱退出舞台或许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在几年内我没有在病床上度过完整的一天。但是我家庭的悲剧或许才刚刚开始。

就在我初二的那年夏天,父亲因为车祸离开了我们。生活就是这样,灾祸也来的非常突然,但并不是毫无预兆。父亲的摩托总是开的飞快,事故鉴定父亲是主要责任人。在付清了丧葬费和偿还了一些债务后,赔偿金所剩无几。

在父亲的葬礼上,身着黑衣的母亲哭成了泪人,中年丧偶的悲痛无时不刻不在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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