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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十月(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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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的时候,林谧正在参加同僚的送别会,场地已经从意大利餐厅换到橡木酒吧,她的饮料也从橙汁换到酒吧特制的名为transporter的鸡尾酒。

东京站酒店处于东京站丸之内口,而酒店里的橡木酒吧是日本人一直崇尚的欧式古典的模样,相似的定位,相似的风格,很难不令林谧联想到位于伦敦国王十字站的st pancras酒店。

酒已过半,时针指向十一。对日本人来说,酒就像个开关。喝酒后的日本人一改平时的严肃寡言,变得高亢聒噪,滔滔不绝。话题也从吐槽千奇百怪的客户转到令人兴奋的男女关系上来。环境绝佳,气氛绝佳,刚有个同僚兴致勃勃地聊完如何用漏斗分析来提高从搭讪到上床的成功率,觥筹交错间已有另个同僚坐到身边,趁着酒兴问她,“林桑有男朋友了吗?”

林谧喝了口酒,眉眼弯弯,笑着说:“已经有了呢。”

“是林桑很喜欢的人吗?”同僚明显还不死心。

林谧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正想要回答,手机就振动起来。号码开头的英国国际区号令林谧不由一怔。她犹豫片刻,向同僚歉意一笑,就一手拎起酒杯,一手按了接听,一边向外面走去,“hello?”

“林谧,我是陈恪西。”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力。林谧的心猛的一跳。

彼端仍继续说着,“之前邮件传你信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妈咪刚走,遗嘱写明你需要到场。月底的葬礼也希望你能来。”

林谧顿时心情沉底,电话里一片沉默,只有两人的微微呼吸声。林谧终于应了一声,“好。”

“那就这样,see you”彼端讲完就径自挂了电话,只留忙音。

电话时长不过十多秒,仍是典型的陈恪西式,干脆利落极了。林谧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心中情绪复杂,一片茫茫然,也不急着回酒吧去。走廊窗外是丸之内的街景,灯火阑珊,鳞次栉比的玻璃楼看上去十分摩登,大概每座大都市都长着一张相似的脸,林谧竟然再一次想到伦敦,想到伦敦的金丝雀码头。

她的脸倒映在窗上,身边影影绰绰,酒吧里的说笑声漏进耳朵,而她早已收敛了一贯的温和笑意,眉目惨淡,只剩空白。

直到森清澄的电话进来,林谧才回过神。

“iko酱一定喝了很多酒对不对?”森清澄又想揶揄她,林谧忽然觉得轻松了一点。

“我才没有喝很多……还有……”林谧声音低了下来,“正打算告诉你,我有位安迪阿姨过世了,我得去趟伦敦参加葬礼。”

“什么时候?”森清澄那端敲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

“想订下周周一的机票。”

“嗯……”森清澄沉吟片刻,“对不起,iko酱,我想陪你过圣诞和跨年的话,我现在必须加快工作进程。”

“我知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

收线前,森清澄认真问她:“iko酱,这位安迪阿姨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林谧嗯了一声,又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你也不要太累了,清澄君。”

订票,请假,整理行李。林谧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出行前的事务,带着笑脸答应同事要带伴手礼回来,却在搭机时开始恍惚了起来。

东京到伦敦,六千英里,十三小时航程,九小时秋冬时差。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停机,出舱。

取完行李,停下脚步,她拿出手机,熟练换上o2的si卡,一时怔忪,这个流程仿佛不过是学生时期每次结束假期之后返校一样。

希思罗机场的气味和往事一起扑面而来,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这个机场,从最初的空军基地发展至今七十年,已成为全欧洲最繁忙的机场,接待着九十多个国家地区、一百八十多个目的地的乘客。这也曾经是林谧最熟悉的机场,在这里送别她的朋友,送别她的家人,也最终告别了在伦敦生活的那个林谧,告别了那个年少的林谧。

她闭上眼,忍不住深深呼吸,脑海里慢慢响起来自回忆里的声音,那是她一贯喜欢的英音,情绪饱满,音节、顿挫、呼吸无一不清晰:

“though leaves are any, the root is one(纵然树叶繁多,但树根唯一)

through all the lyg days of y youth (穿过我的青春所有说谎的日子)

i swayed y leaves and flowers the sun (在阳光下我抖落叶与花)

now i ay wither to the truth(现在我可枯萎进入真理)”

那是最后一次他为她念诗。候机休息室里的灯光,夕阳西沉的余晖,食之无味的最后一餐,冷峻的脸,深刻的眉眼,低沉的声音……

“the truth is……the truth 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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