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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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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怔在那里,身体却比头脑先反应过来,上前去,拥住他。

颜徵北原且撑着,如此却仿佛脊梁里的那根弦陡然断了,低了头,伸手搂紧了靳筱,仿佛是浮木,又仿佛是给他的情绪松了绑,快要溃不成军。

没那么糟糕,也没那么无法接受,他摒了呼吸宽慰自己,总归这世间的悲恸,从没有什么于他是陌生的。

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大约是他七八岁在母亲床边哭泣,好像老天非要看一看,二十多岁的你,骨肉分离再来一回,会否有一点长进。

兴许没有这么糟,因来的副官说了,父亲已送去全力抢救了。

可也总是这么一回事,母亲病重的时候,郎中也几次三番的讲,有好转的迹象,不定熬过了冬天,便要见好了。

世上的分离,少有骤然的一击,再突发的状况,也总有什么来由拖着你,给你莫名的希望,让你变成一头被慢慢放血,又总觉得自己有机会生还的小兽。

于是到了最后,连希冀都不敢再生出来,觉得罪恶,觉得反而预示了后头的结局。

靳筱从未见过四少如此,从来他都是意气风发的,好像得天独厚的优越,把胆怯和恐惧从他的基因里删除了,纵然愤怒,也多半含几分轻蔑,因他应当是无坚不摧的。

可如今他将头埋进她的颈里,压抑着的细碎呜咽声,教靳筱突然慌了神,犹豫着伸出了手掌,又觉得他不该是被宽慰、弱势的那一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她这样犹豫着,四少又突然松开她,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走。靳筱跟上去,瞧他疯魔一般地,翻箱倒柜,想要问他,却觉得嗓子干涩的很,又见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信封。

是老司令的字。

那是同高先生戏台会面的那次,交到四少手上的。

他那时候只觉得愤怒,就像他方才同靳筱赌咒再不见他父亲一样,愤怒又厌恶。可好像人眼里的东西,是随境遇变化的,四少此时颤着手打开了信封,开头的“徵北”入了眼,他便鼻头一酸。

他父亲说,“徵北,不要生爸爸的气。”

他长了这么大,装过混世魔王,演过风流浪子,可原来他父亲也晓得,四少生他的气。

他父亲总是严肃地,易怒的,同所有手握重权的人一样,一句错话,一点晦暗的影射,都能让他大发雷霆,可他在信里却零零碎碎的说了许多事,比如天气热了,老司令生了热症,原不想同四少提起,可病愈后,头一回畏惧了生死。

“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在外头打仗,并没有给予你许多关怀。”

“我前几日想到你十几岁的时候,你去了军校,教官都同我赞扬你,我那时心里是欢喜的。”

“后来将你送到中学里,兴许你会怨我,我也晓得亏欠你。”

“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爸爸很想保护你。”

“可是徵北,我亏欠了许多人。”

“我到了这个年纪,才发现人到了最后,只能亏欠许多人。”

“从你大婚,我便很忧心,往后若有什么,爸爸不在了,高家总归可以保你。”

人生之诡谲之处便在于,人心总藏在每一件有意为之和勉为其难的背后,猜不透让人心寒,猜透了又多半在落幕时分,从恨人变成恨己。

好像一切有了另一种注释,比如他父亲到处去寻脾气好的世家女子,比如他指着四少说,“你这个样子,再娶个平民女子,让你岳丈同你找个芝麻官去做吗?”

他在他父亲眼里如此无用,要一个势大的岳丈,才能在乱世里保住性命。

可是做父母的,不都是觉得自己的孩子永远是脆弱的,需要他们筹谋的吗。

四少看到信的最后,他父亲的落款已被泪水浸洇了,晕的看不清楚。他想到老司令方才病愈,大抵是受不住枪伤的,又抹了眼睛,站起来。

他目光原本是虚的,突然有了定格。大约是觉得自己失态,并不好让下属听见自己这会的声音,四少定了定神,同靳筱道,“你帮我打给刘士官,今夜我们连夜往信州去。”

汽车在黑夜里行驶,夜晚的封州道上半个人影也没有,战乱时期,夜晚总是要警惕的,因祸端总是滋生于深夜,爆发于凌晨。

四少坐在她身旁,瞧着窗外,不晓得在想什么。他如今神态已平静了,只是眼梢还有一些红,可他目光却带一点杀气,让人反而凛然。

刘士官方才便半句话也不敢出声,如今他们行驶在路上,信州的消息便再难传过来,可这个时候,大约南边,每分每秒的动荡,都是改天换日的势头。

靳筱心里也乱的很,这些日子好像没有一天让她好过,原本无处可撒的怨气和愤怒,都变成了忧心忡忡,忧心四少,也忧心南方。

她累极了,想来下午倒成了她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这会靳筱虽然疲倦,可她同她身旁的人一样,在夏夜的车里,呼吸都带着钝的焦躁,思虑把大脑点燃了,局势、信息、和每一个利益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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